【风箭手×药草】blossom for you
*含刀注意
第一朵花从药草的嘴里涌出时，他正在花店里给植物浇水。
药草端着宠物的底部，将甘露悉心均匀地撒过每一个叶片时，视线停留在一簇绿色植物上。狂乱又不羁的造型，和几近一样的草绿色让他一瞬间想起了什么……
一刹那间，全身如同触电般颤抖，随即喉咙仿佛被扼住般，有什么东西想要不断地向外涌动。药草有些难受地停下了手里的活，马上将花洒壶放到了地上，一手撑着地板，条件反射般地催促着卡在喉咙深处的东西。
伴随着剧烈的咳嗽与难忍的干呕，一朵沾着白色糖霜的绿色果冻花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药草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那朵花，又下意识地摸了摸喉咙，却没察觉到任何异常。
他自己平时照顾植物的时候也会无意间触发周身的植物绽放绿色的花朵——但从他体内涌现倒还是第一次发生。或许是今日对植物们的爱意有些过剩了？
药草挠了挠头，却没想明白缘由，便将那朵花小心放入围裙的口袋里，继续为花浇水。
药草最近总是很容易疲惫。平常他打理花园直到傍晚都不嫌辛苦，现在每过一两小时就大汗淋漓，不得不休息片刻。
在这期间喉头让人烦闷的干燥感却一直困扰着他，他饮下好几瓶矿泉水却仍旧无法消去那股不适。
难道最近着凉生病了吗？药草边想边取来了温度计，一量却发现自己的体温很正常。
原本今天做完园艺还打算去拜访一下朋友，但现在工作能不能完成也是个问题。看来去甜品森林的计划只能延后了……一想到这，他再次猛地咳嗽起来。睁开双眼时，他的手中又多了几片沾着白霜糖的绿叶。
自那天起他便时常犯起这样的怪症。原以为这只是偶然的特殊反应，没想到却愈演愈烈，咳花的间隔也在逐渐缩短。光是今天他就吐了两三次花瓣。
或许这件事没有他开始想的那么简单……
药草默默聚起散落的花瓣，同先前咳出的放在了一起。不知为何，他无法舍弃它们——大概因为这是自身的产物吧。
找个时间去医生那儿看看吧，药草这么想道。
事情比药草所想的还要复杂。
他带着花瓣上门询问，但医生只说自己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先例。询问多家诊所仍旧无果后，药草只能将希望投向魔法师。
“这可真是罕见的病症。”听完药草讲述病情后，炼金饼干边说边捡起一朵花，打量着上边的糖霜，那是药草收集的无数朵呕吐的花中的其中一朵，“嗯……这特征，一看就是甜品森林的品种。”
药草此时正趴在一边的桌上歇息，本就体力不济的他，持续的奔波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他有气无力地吐出一句虚弱的问语:“炼金术师……你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没有什么是凭空产生的，等价交换是这世界的铁则。”炼金术师闭目寻思了一会儿，又说道，“这些花儿诞于你的体内，必然和你体内的某样东西紧密相连——唯有爱才能有可能这般泛滥。”
“爱……”药草呢喃着，脑海里闪过一个绿色的背影，他猛咳一阵，又几片绿色的花瓣落到桌上。
“大概是你对某人的爱意，远远超出了身体所能承受的负荷。爱至深却又无法表露，无处排解，这些溢出身体的暗恋只能凝结成花，从你的嘴中泻出。”炼金术师神色颇为沉重地推了推眼镜，“这份无法传达的爱恋，若没有得到回应只会继续无限地膨胀。现在终究只是在缓解焦灼的相思。况且，感情成花的转化必然付出代价，这代价便是你生命的活力。”
“那我……该怎么做……”
“解铃还须系铃人，唯有你的梦中情人才能终结这无尽的暗恋。否则，你会在精神与肉身的双重折磨中逐渐被消耗，生命走向尽头。”
从炼金术师的工坊回来后，药草把自己反锁在了房内。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憔悴的模样，也不想让其他人发现这怪异的病症。
他躲在被窝里，脑海里回忆着日常生活中的一点一滴。要说爱，他无疑是爱着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的，大到天上艳阳，小到晨间凝露，他对每一样事物都灌输了自己满满的爱意，一直以来也都是如此生活的……直到那一天。
在甜品森林里迷路的药草在险些丧于邪恶精灵的攻击时，一只银白色的箭救下了他，而射出那只箭的正是森林的守护者——传说中的风箭手饼干。
“你没事吧？”风箭手伸出手，拉起了跌坐在草地上的药草。药草敏锐地察觉到了，风箭手身上散发着与镇子上其他饼干不同的独特气息……但他还无法说清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个森林很危险，你是一个人来的?”
“啊，嗯。”药草愣了片刻，赶忙应道，“听说甜品森林里的果冻花很稀有，于是我来看看。”
“是吗……”风箭手低下头，看起来像是在思考，“这里的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诶？你不知道吗？”药草眨了眨眼，他随手从围裙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朵落花，递给了风箭手，“这是我在镇子里随手捡到的，你看，颜色和瓣数什么的跟这里的花朵完全不一样吧？”
风箭手眼睛微微睁大了些。他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朵花，仿佛在观看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一般，仔细地端详着手中脆弱的植物。鼻尖一点点凑近中心，静静品味淡淡的花香;抬起一只手指，轻柔地抚摸周边的花瓣。风箭手细腻又认真的表情，一下子牵引住了药草的兴趣。
明明是个英勇无畏的神射手，这个时候的他丝毫没有神的风范，反倒像个天真的孩子，对未知的事物充满好奇。
“你们的花看起来很美，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风箭手淡淡笑着，讲手里的花朵递还，“我也还没见过别的饼干。”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角闪过一丝落寞。
这点细微的变化当然逃不过药草的眼睛。他则将风箭手捧着花的手轻轻推回去:“你要是喜欢的话就留着吧，这样的花朵我的花园里多的是。”
风箭手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里有很多邪恶的精灵出没，很危险……”风箭手讲着，不自觉拉低了声音，“不过……如果你还想来的话，随时都欢迎。我会保护你的，这是我的职责。”
那是他与风箭手第一次相识。
过后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一般，每次药草造访，风箭手便会早早地在森林的入口等着他。风箭手十分熟悉这里的地形，药草不必担心迷路，只需跟在他的身后走。每次风箭手都能带他找到不少幽僻的花田，药草一边采集花种，一边与风箭手闲聊，有时候是花的分类，有时候是镇上的逸闻。
“你喜欢花吗？”某一次风箭手问他。
“我不仅仅喜欢花——我喜欢一切蕴藏着活力的生命。它们的活力总让我内心充满喜悦。看着他们努力生存、拼搏的姿态，不是一件很棒的事情吗？”
“嗯……美丽的生命也好，重要的人也罢 ，这份美好必须得有人守护。”
药草看向风箭手。此刻他正望着远处森林的边界，身子挺得笔直，油亮的头发顺着风的轨迹舞动，他一手握着木弓，一只手拉着脖子周围的围巾，眼睛里闪着格外坚毅的光。
那耀眼的身姿深深吸引住了药草。此刻的风箭身上仿佛散发着骄傲的荣光。
现在想来，那或许是悸动最开始萌发的时刻。等他意识到时，他早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风箭手。
频繁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药草回忆的梦境。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勉强爬起身。他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绿色的果冻花已经开始在他头发间争相绽放，整个房间弥漫着淡淡的糖果香味。
从嘴里涌现的花瓣早就不足以承担他内心隐瞒至深的感情。
他拖着虚弱的身子开了门，却没想到站在门外的竟是风箭手。
“你好几天都没有来森林，听说你身体状况不大好，我便来看看。”风箭手说明原因的时候，他很快就注意到了药草头发间盛放的花朵，忍不住问了句，“你头上怎么开花了？”
药草无奈地笑了:“只是普通的生理特征，植物到了夏天就会这样。”
“是吗……”风箭手皱了皱眉，显然并不是很相信这说辞。但见药草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便没再追问。
“你身体还行吗，需不需要我来帮忙？”
风箭手再次关心的问候令药草想起了炼金术师的话。若是现在告诉他，或许花吐就能被治愈……
“那个，我……”药草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
自己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
他的确对风箭手怀有特殊的感情，可这并不是能索求回报的理由。
药草对他的那份喜欢，不过只是停留在自己的立场。换言之，他对风箭手其实一无所知。自己的暗恋，风箭能否理解，能否接受，又是否会去回应……这些问题的答案皆为不明。
万一风箭他拒绝了呢？这个无法被忽视的可能，一点点动摇着药草的心。
粗暴地说出自己的感情，看起来就像是强行套上名为“爱”的枷锁而已，恐怕只会徒增烦恼吧。
药草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糖心花瓣企图再次喷涌出口，却被他狠狠地咽下了肚。他向面前的挚友展露着平日一般温暖的笑意，“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嗯……是吗。”风箭手微微皱眉，流露些许复杂的神色，“你这样说的话，我就放心了。”
药草点了点头，将内心的苦涩与无尽的花瓣隐藏在了笑容背后。
眼前的他是神的使者，是完美的存在。自己却只是普通的饼干，有何资格去向这般闪耀的人表达他内心那份任性的爱呢？
望着风箭手离去的背影，药草勾起一丝苦涩的笑。
喜欢……终归只是他的自私。
药草已经虚弱得彻底下不了床了。
不仅仅是他的头发，连身上都开满了果冻花。它们密密麻麻的盛放，占据了身体表面的每一寸，散发着腻人的芳香。
孤独的药草一人躺在床上。他常常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渐渐的，连现实和梦境都有些分不清了。过去的记忆不断涌现脑海，熟悉的场景最常梦见的都是那个身背箭袋，手持木弓，眼神尖锐的风箭手。
他忆起了与风箭手在一起的诸多时光。明明一切都只不过是虚幻，那阵清风却又十分真实。它抚慰着他千疮百孔的灵魂，在耳旁轻轻奏响安魂曲。
最后的片刻，药草回忆着最后一次会面风箭手的场景。风箭手落寞的眼神仍旧深深地刻在他的心里——他干咳了几声，嘴里再没吐出过花儿了，大概是他的体内的一切都已经被消耗。
视野渐渐覆上一层朦胧。
对着梦里那个亦真亦幻的身影，药草终于吐露了自己暗藏心底的声音——
“风箭……我……爱你……”
森林的夜晚冷的让人心寒。
独自守夜的风箭手坐在树梢上，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小镇，以及药草家门口那盏未被点亮的灯火。看着看着，风箭手竟发起了呆。
空虚深深植根在内心，从药草突然间不再来森林的那一天起开始，便不断扩大，吞噬。
他想要去询问理由，但真的站在药草的面前时却根本开不了口。连走到他家门口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明明距离是那么近，却总也无法向前迈出那一步。无畏的神箭手到底在害怕着什么呢？
他叹了口气，回过身，默然离开。瘦削的身影微微发颤，他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拉紧了围巾。
几片翠色的花叶从他嘴中漏出，散发淡淡的药草清香。
